高旺的那些人和那些事 2----司老太

   住在高旺，你可以不认识高旺的这个那个人，但高旺人没有不认识司老太的。
  “四疯子”，“四老太”，小时候听见人们这样叫她。二十几岁我才明白，是“司”，她夫家姓司，好像是附近林庄子的。每天上学放学最怕走的一段路就是中街，好像司老太每天都坐在供销社的走廊上。黑而枯瘦的脸，一头蓬乱的白发，夹杂着少许黑发，穿着脏破的黑衣裳一手拿根细树棍子，一手端个破茶缸子，腰里别了把破折扇，坐在那儿，目光炯炯的看着过路人，嘴里面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真的挺吓人的。有时候，胆大调皮的男孩会朝她扔石头，骂她“四疯子”，她就会呼的站起来，举着棍子边骂边追。这也是我最恐惧的时候，生怕她打到我，于是我拼命跑，跑得比那些男孩还要快。有段时间，我哥喊她“四军长”，因为她不知从哪捡了顶破军帽戴在头上，每次放学，我哥就会走到她面前，朝她敬礼并鞠躬：“四军长好！”然后撒腿就跑。司老太只翻翻眼，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司老太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捡纸头，捡的纸头不是卖钱，而是塞在墙缝里，我也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街前街后，公厕，见缝就塞。以前老房子多，墙缝也多，所以，时间一长，塞满纸的墙成了高旺蔚为壮观的一道独特风景。这都是司老太的杰作，呵呵！
我感到奇怪的是：司老太每天穿的脏脏的，吃的也不干不净，怎么不生病呢？我亲自见过她把茶缸放在街边下市后快熄灭的烧饼炉子上，把捡来的菜叶放进里面炖，也不知道还碜牙。听同学说，她已经成仙了，有人见过半夜里，她慢慢的升到半空中，又慢慢的下来。这只是个传说，不能当真。可我有点将信将疑，因为从记事起，一直到前几年她去世，三十多年间，每次见到她，她一直是那个样子，没啥变化！  
  后来，听人讲过司老太的经历，令人唏嘘，很可怜。她年青时时尚又美貌（这点我信，因为她的脸庞依稀能看出年青时应该很清秀），解放时是妇女干部，又有文化。打一把黑阳伞，穿着旗袍，那回头率，可高了！同丈夫感情很好，有一子。后来，儿子因病夭折，又领回来一养女，不久丈夫也病死了，她受不了打击，疯了。后来养女出嫁，要接她回家过，她不肯，每天在高旺街上讨生活。她的经历让我很同情，渐渐的也不怎么怕她了。有一次，我去供销社买东西，看到司老太趴在柜台上打算盘！旁边摆了本捡来的废收据，她左手沾着唾沫一张展张的翻，右手噼里啪啦的拨算珠，还挺快的，眼见为实，她是识字的。
  还有一次，夏天，我看见司老太坐在供销社里面地上，旁边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手里正拿着司老太的破扇子一摇一摇的，司老太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一脸的慈爱。没两分钟，小孩的家人找来了，一把拉起来，把扇子一扔，说：“谁让你坐地上的？”就把孩子拉走了。还有一回，一个家长在街上打孩子，司老太看见了，冲过去就骂那个大人，还举起树枝要打他，那个大人只好把孩子拉回家教训了。
  高旺人对司老太还不错。有一次，我看见司老太走到一个卖冰棒的前面，笑嘻嘻的说：“给我吃个冰棒嘿”，卖冰棒的二话没说，伸手掏了根冰棒给她。又一次中午，司老太站在一个卖盐水鸭的摊位前，看着摊主给人剁鸭子，摊主抬头看见她，拿起一截鸭脖，“啪啪”剁几下，对司老太说：“来，给你。”
  大概四五年前，有次我回家，突然想起她，就问我妈：“司老太怎样了？”我妈说：“你还不知道啊，前不久司老太死了，死在邮电局前面，夜里死的，早上人家才发现，街道出钱火化的。”
  哦，司老太死了。
  司老太渐行渐远了，高旺还有几个人还记得她？每个人对待命中的过客，最终也如对待司老太一样，渐渐淡忘。


  这个老太早就死了，以前听说是一个很讲究生活的人，出门都是整整齐齐，光鲜亮丽。后来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还是怎么的，就疯了，小是时候每天都看到。因为她，我老妈还给她打过一棍子呢，因为我妈打我姐给她看见了。
  对司老太得印象太深了，我住高旺西头，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供销社门前，司老太在我脑海中最深的一幅景象是，穿着破烂的衣裳，怀里抱着一根树棍，又脏又乱的头发上插着传说是观音菩萨给的银发簪（听街上的老人说他不生病的原因是因为观世音菩萨给的一个发簪保佑着他。），坐在供销社门前边上的走廊上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玩着高旺当地老年人群中流行的长纸牌！